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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地》十八

萊蒙特作品

  兩件大事震驚了羅茲:這就是布霍爾茨的死和棉花價格空前的飛漲。

  布霍爾茨的死訊象閃電一樣迅速傳開後,給人們造成了很深的印象。

  大家都不以爲他會死,都搖著頭對這個消息表示不相信。

  不,這不可能。

  不對。一些人甚至堅決否認。

  布霍爾茨死了嗎?

  這個布霍爾茨,他從來都是在羅茲的,人們近五十年來一直在談著他,每走一步都要想到他,他無疑是羅茲的統治者。這個布霍爾茨,他的財産使所有的人眼花缭亂。這個大力士,這個羅茲的靈魂、羅茲的驕傲。這個被咒罵的可又令人驚歎的巨人——死了!

  人們都感到驚訝,無法同意布霍爾茨死這個簡單的事實。

  成千上萬個關于他的一生、關于他的百萬家財和他的幸福的傳聞在事務所裏,在機chuang旁,在工廠裏馬上就傳開了。愚昧的工人群衆不懂得他爲什麼有毫不妥協的、鐵的意志,有了這種意志可以戰勝一切,打敗所有的人。他們也不理解他的天才,只看見由于這種天才所導致的結果,這就是在他們眼前和身邊出現的他的巨大的財産,而他們自己卻仍象過去一樣,一無所有。

  人們還猜測他身上存在某種神秘莫測的東西。

  一些人認爲,他的工廠是用僞幣買來的,還有一些不久前則從貧農變成的工人,他們更加愚昧,甚至信誓旦旦地說什麼有鬼神助他;還有一些人對天賭咒,說什麼看見過他的頭上有角,他是個鬼。總之,所有的人都一致認爲他死得不尋常,他不會象他們之中的人那樣。

  可是這個消息卻是真的。

  誰想探聽真情,他只要來到布霍爾茨的宮殿,到大門廳裏看一看就會信服。這裏已經變成了祭壇,四壁釘上了沾滿銀se淚痕的黑紗布。布霍爾茨的遺ti被安放在一個矮小的靈臺上,周圍擺著棕榈樹、紙花和大蠟燭。燭焰在一大群牧師不斷唱著的、淒涼的聖歌聲中不停地搖晃著。

  這些牧師早就在等著祭奠這一天的來到,他們想看看這位神話般的布霍爾茨,這個千百萬人生命的主宰、這個百萬富翁究竟是個什麼樣子,可是他們今天自己倒成了爲湧到這兒來看熱鬧的人流的注意對象了。

  人們懷著惶恐的心情,靜靜地肅立在這個已經死去的大力士面前,看見它安詳地躺在一口銀se的棺材裏,它的臉龐已經僵硬發紫,兩手抓著一個黑se的小十字架。

  它的面孔直沖著完全打開了的門,它的一雙已經陷塌下去的眼睛似乎仍在通過發紅的眼皮眺望外面的公園、工廠的大圍牆、不斷吐出一團團濃煙的煙囪、自己這個過去的王guo、這個通過自己的意志從虛無中建立起來的世界,它似乎感到它的這個世界現在已經聚集了所有的力量,因爲這裏到chu都可以聽到機器的轟隆聲,把大批大批的産品運進運出的火車的汽笛聲。這些産品是人們在巨大的廠房裏,通過緊張的勞動將原料加工而得來的。

  兩個巨大的形象面對著面了,一個是已經死去的人,一個是生氣勃勃的工廠。

  一個自然偉力的發現者和駕馭者成了它的奴隸,然後又從奴隸變成了一具被這一偉力吸盡最後一滴血的屍ti

  布霍爾茨預料星期六會來的克諾爾來到他家後,所遇見的,卻是他的屍ti

  克諾爾叫他手下的一個人給布霍爾茨料理後事,他自己則依然埋頭在他的生意買賣中。

  宮殿裏籠罩著一片悲涼肅穆的氣氛。

  死者所占有的整個一層樓是空蕩蕩的。

  布霍爾佐娃和平常一樣成天地坐著,拿著一只襪子在手裏織,只不過她比平常更容易織錯,她的眼睛看不清楚,常常把活計拆了再從頭來過。她還常常獨自陷入沈思,或者看著窗子,她的一雙蒼白無神的眼睛裏有時甚至充滿了閃亮的淚shui。每當這個時候,她就默不作聲地站起來,走過一些空房間,來到樓下,十分害怕地看著丈夫僵死的臉。回到樓上後,她更加沈默了,由于過分孤單,也使她感到自己好象全身都麻木了。于是她叫女仆來給她反複朗讀祈禱文,企圖忘卻一切煩惱,從祈禱中找到歡樂。

  她長年的習慣是,每吃早飯和午飯時,總要先整理一下自己的梳妝,等候丈夫一同進餐。可是這一次她知道他不會來了,因此她在飯後只好繼續祈禱和織襪子,惴惴不安地聽著樓下人們唱的各種淒涼的哭喪調和一只飛進了她房間的鹦鹉的鳴啭。這只鹦鹉此時也好象十分煩躁,它一忽兒飛在窗簾上,一忽兒站立在家具上,只管大聲地叫著:

  “昆德爾,昆德爾!”

  一星期後,舉行了葬禮,這是一次羅茲從來沒有過的盛大的葬禮。

  所有的工廠在這一天都停工了。它們的全ti職工都被指派去爲布霍爾茨送葬。

  在皮奧特科夫斯卡大街,有一俄裏長的整個街面上,名副其實地擠滿了人。在這一片黑se的人流之上,高高地浮起一輛用金繩子和點燃了的蠟燭包圍著的大靈車,車上用棕榈葉編織的華蓋下面,放著布霍爾茨的銀se的靈柩,它的周圍撒滿了鮮花。

  在人群前面走的,是一些宗教團ti和其他群衆社團。他們高舉著旗幟,手上帶著黑紗,看起來仿佛一群各種顔se的鳥在蔚藍的天空下展翅飛翔。

  長長一排的牧師、合唱隊和工廠裏的樂隊,面對大街兩旁房子上擠滿了人的露臺、窗子和高懸在藍天上的太陽,唱著送葬的悲歌。這歌聲的撼人肺腑的淒惋旋律回蕩在周圍一片人海之上。

  由于過分擁擠,人們肩摩踵接地移動,可是從大街兩旁的巷子裏,還不斷有人加入這送葬的行列。

  緊跟在靈柩後面的,是死者的qin屬;然後是工廠的管理人員和許多地産所有者;再後是一排排的工人,他們是按不同的工種和xing別而分隊的,男女各排一隊,有紡織工、砑光工、洗染工、印染工和倉庫保管員等,他們都由自己的經理、技工和工頭領頭。

  在參加送葬的人群中,別廠來的工人有幾十萬,全羅茲的工廠主也幾乎都參加了。

  “這個葬禮儀式是永遠沒個完的。”莎亞·門德爾松不停地對和他一起坐在馬車上參加送葬的兒子和同事喃喃地說。他緊鎖著眉頭,忐忑不安地瞅著飄蕩在人群頭上的華蓋,然後他低下了頭,扯了扯胡須,急急忙忙看了看那躺睡著他的對手和敵人的靈柩。

  雖然他曾多次表現出對布霍爾茨瘋狂的仇恨,希望他早點死去,可是現在他對他的死並不覺得高興,因爲在布霍爾茨死後,他感到只有他一個人孤單單地統治著這個羅茲了。他對本霍爾茨死後留下的工廠無人照管也表示遺憾和同情,這種同情是和他擔心羅茲的棉紡織業遭到破壞聯系在一起的。

  莎亞看到周圍好象都是空蕩蕩的,他甯願和布霍爾茨一起死去,他以爲這樣他過去長期在競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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