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福地二十四上一小節]咄逼人的目光。
“從今天起,你在我們這兒工作。米勒交給了我很好的推薦書,我們給你工作,你會英文嗎?”
“在布霍爾茨公司,我用英文寫信。”
“在我們這兒,你也先幹這個,以後再派別的工作。先試一個月……怎麼樣?”
“那,好吧,我同意。”他回答得雖然很快,但要他白白先幹一個月,卻很刺痛了他。
“你留一下,我們來談談,我熟悉你父的工廠。”
可是維索茨基打斷了他們的談話,他在莎亞的工廠裏已經當了幾個月的醫生,一進來就象往常一樣,馬上談起買賣事來。
“大夫請坐,請,請!”老頭子說。
但他兒子斯坦尼斯瓦夫搶先坐下了,辦公室裏沒有多余的椅子。
“我請大夫來,是有件小事,可是非常重要。”斯坦尼斯瓦夫說著把手深深進褲兜,掏出一大把揉皺了的
方紙和帳單,“今天給我送來了第四季度的帳單和
方。我什麼都喜歡看看,所以看了帳單後,就得出一個結論,要請大夫你來談談。”
“很有意思。”
“這筆帳太嚇人了,一個季度花了整整一千盧布!這我實在負擔不起。”
“這話是什麼意思?”維索茨基用手指頭倒卷著胡須,激動地嚷著。
“你別激動,你明白我這話的意思,就是說,數目太大,開銷太多……”
“這我有什麼辦法!工人生病,事故又多,當然得給他們醫治。”
“這我同意。問題是該怎麼治?”
“怎麼治,這是我的事。”
“毫無疑問是你的事,正因爲這樣,我們才請你來。我關心的是你治病的方法。”斯坦尼斯瓦夫把嗓門稍微提高了點,他沒有看維索茨基,只是用手指玩著他的眼鏡繩,“一句話,你究竟用什麼辦法給他們治病。”
“用醫學提供的辦法。”維索茨基厲聲回答說。
“隨便拿張方舉例說吧。瞧,這得花一個盧布二十戈比,太貴了,肯定太貴了。一個工人一星期才掙五個盧布,給他這麼多錢,我們開銷不起。”
“如果有既見效又便宜的辦法,我早就用了。”
“既然太貴,就不該用。”
“那最好是根本不治。”
“冷靜點,維索茨基先生,你坐下吧。咱們都受過教育,有話慢慢說嘛。瞧,你在這兒又開了真正的埃姆斯。一個工人喝十瓶,就得花十盧布,你認爲這種
能治病嗎?”他略帶譏諷地問道,一面在屋裏踱步,玩著他的那副眼鏡。
“這個工人的病治好了,已經上班一個月了。”
“值得慶幸,太值得了。可是你沒想過他的病是不是不喝埃姆斯也能治好呢,嗯?”
“也許能治好,可是得多花一倍時間,還得下鄉療養。”
“那讓他馬上下鄉嘛。那十個盧布也用不著花,病照樣可以治好。”
“你還有什麼要說的?”維索茨基馬上問道,一面彈著翻領,撚著胡子。
“首先,我自己就不相信那些亂七八糟的治療辦法,我不相信打針吃葯,不相信給人的有機能摻上異物,太費錢了,這很要緊。尤其要說的是,那些東西根本沒用!讓病人到大自然中去嘛,大自然就是靈丹妙葯。我建議你以後給工人治病時,根據這個原則。我關心的是他們的福利,不是我們。”
“這些話你可以直說,何必轉彎抹角呢?”醫生氣咻咻地說。
“那我就對你再說一遍,慈善事業這個戲,我們玩不起。”
“我也得對你說個明白,我不能把病人都推給救苦救難的大自然,我認爲協助大自然是絕對必要的,就是花錢也應在所不惜。良心不允許我把病沒有治愈的工人趕去上班。你可以另請高明。”
“哎呀,大夫!你這個人怎麼不開通呢!開誠布公,以朋友相待,什麼都可以說嘛!你有你的見解,我有我的看法。請坐,請坐,再抽支煙!”斯坦尼斯瓦夫說著便拿走了他的帽子,幾乎把他按在椅子上,把一支煙塞在他手裏,遞來了火柴。
“維索茨基先生,我女兒和格林斯潘小今天會一起回來。我剛接到從亞曆山德羅沃發來的電報,希望你去車站接她們。”莎亞念著電報,高興地
嘴說。
“小們提前了,我聽說她們原打算星期天回來的。”
“沒想到吧!因爲梅拉想參加特拉文斯卡夫人的命名典禮。”
“兩個瘋丫頭。”斯坦尼斯瓦夫嘟囔道。
“好,你去車站嗎?”
“好啊。”
“那你五點和我一起到車站去。”
“好。現在我得去診療所一趟,馬上就來。”
斯坦尼斯瓦夫陪他到了門口,和他緊緊握手告了別。
“斯坦尼斯瓦夫,你別麻煩他,他是魯莎的保護人,魯莎傾心于他。
“隨她傾心去吧!隨她跟他去吧!隨她和他一起散心去吧!
只要她高興,可是咱們幹嗎爲此貼錢呢!”
“唉,算啦!算啦!給家裏打個電話,叫他們把孩子們送來,我帶孩子上車站去,讓他們兜兜風,玩一玩。”
聽差鄭重地報告了一位斯塔查·斯塔熱夫斯基先生來訪。客人輕步走進來後,把帽子按在前,十分潇灑地鞠了一躬。
他的一張又長又瘦的沒有胡須的臉上,現出了逗人喜歡的笑容,這張臉上綴飾著一些淺黃的鬓毛,和尤澤夫神父一樣。他擡起了一雙淺黃
的、象煮熟了似的眼睛,顯得十分傲慢;那淺黃
的稀得沒有幾根的頭發緊緊貼在他幹瘦的尖腦袋上,象一層隱約可見的青苔一樣;他的話音也很微小和含糊不清,聽起來很費勁。
“我是斯塔查·斯塔熱夫斯基!亨利克公爵給廠長先生信中談過。”
“請坐。噢,對不起!沒地方坐,那咱們就站著談吧。我的鄰居亨利克公爵來過信,也當面談過你……你有何見教?”
“廠長先生知道,亨利克是我的表弟,我母的內侄……”他把話說到半截兒停了,不由自主地用雙手把帽子緊貼在
上,一雙淺黃
的眼睛看著莎亞。
“我很高興……”
“我的斯塔茹夫莊園在表弟的莊園旁邊;那是個金蘋果,可是……它在農業經營上經受了好多年的艱難困苦……你知道,美和我們進行著什麼樣的競爭嗎?……我要
一句,我們家享有斯塔茹夫已經四百年了。”
“抵押得很久羅!”莎亞咬著指甲嘟囔道,因爲客人那吞吞吐吐、慢慢騰騰的話使他很不耐煩。
斯塔查接著又談到天災人禍,談到他迫不得已在南方住過幾年,在這中間還無意進了有關家庭生活和自己健康狀況的細節;他輕輕地踏著兩只腳,把手緊按著帽子,不停眨著他那兩張沒有睫毛的眼皮,頻頻地點著頭。
“那……你有什麼專長,想找什麼工作?”斯坦尼斯瓦夫打斷了他的話。
“別嘴!——他是我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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