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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福地》三十三

第2小節
萊蒙特作品

  [續福地三十三上一小節]識人。”

  “是啊,尤其是太不適當的人。”

  “哪天我跟父qin一起去一趟,這件事就算了結了。”

  他帶幾分遺憾地談論他們粗魯的習慣、瑪達和老米勒的暴發戶空想,有意誇張地嘲笑他們,以便打消安卡跟他們進一步接近的願望——如果她有這樣的願望的話。最後又談到了自己的事務和困難。

  安卡聚精會神地聽他說話,同情地望著他那生了黑圈的眼睛和憔悴的臉。卡羅爾說完時,她問道:

  “還得過很久才能告一段落吧?”

  “過兩個月,我一定要讓工廠開工,就是一部分開工也好,可是還有好些工作得作,一想起來就頭疼。”

  “以後你應該多休息幾天。”

  “休息!以後的工作更多,得成年累月拼死拼活地幹,得努力,尋求有利的條件,找合適的主顧、資本,得好歹站住腳,到那時候才能考慮休息。”

  “這種忙忙碌碌的生活,累死人的生活,就沒完,沒個完嗎?……”

  “沒完,而且還得費心;一番努力總不能白費。”

  “要是在庫魯夫,也許你就用不著這麼勞累了。”

  “這話是認真的嗎?”

  “這話我也常說。”阿達姆先生放下手裏的紙牌,搭讪說。

  “我這麼想了好長時間。”她輕聲說,同時把身子挪到了他的近旁,靠在他的肩膀上,開始激動地、十分懷戀地描繪農村安甯而舒適的生活。

  他幸福地微笑著……讓她幻想去吧,只要幻想能使她愉快。

  他握住了她的長發辮的尾巴,嗅到了她頭發的奇特的芳香味道。

  “那兒也許萬事如意的,沒有人破壞咱們安甯而持久的幸福。”安卡一往深情地沈吟著。

  卡羅爾暗暗地把她的話和另外一些女人完全類似的話比較;那些女人和她一樣,一受到愛情的激勵,就幻想跟他共同生活的幸福。一小時以前露茜就說過這樣的話;他剛剛從她那兒回來。

  他又微笑了一下,用指尖觸了一下未婚妻冰冷的雙手,馬上斷定這雙手不象露茜的手那麼使人著魔,甚至還難看得多。

  安卡繼續往下說去,十分認真地梳理著她那些幻想和憧憬編成的五彩缤紛的線束。

  “我象在哪兒聽過這種話,以前誰跟我說過?啊,對啦!”他一想,就想起了和利基耶爾托娃一起度過的那些漫長的夜晚,隨後他又想起了其他許多女人,許多張臉、臂膀、擁抱、qin吻、愛情的海誓山盟。

  今天奔波一天之後,他已經筋疲力盡,但眼前還浮現著露茜的面貌,他神經質地渾身顫抖著。由于打不起精神,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聽見安卡的絮語,可是他又覺得這是別人在說話,覺得那些在回憶中重又複話的所有往日的情人都近在咫尺,都在傾訴衷腸,把他團團圍住,撫摸著他。他幾乎聽到了她們的裙子窸窸窣窣的細小聲響,他覺得自己看見了她們皙白的側影,那充滿著奇特魅力的笑容和話語包圍了他;他正在看著她們……

  他哆嗦了一下,用一只手臂摟住安卡,把qin吻露茜之後尚存余溫的雙chun貼在她的太陽穴上……她對他擡起了臉龐;他的突如其來的qin吻使她感到驚異。就在這時候,由于幾乎下意識的想象,他第一次覺得她並不美麗;的確,她是少有的可愛、迷人、高貴、善良,可是不美……

  他的冷漠的、帶審視的目光奇怪地觸動了她,使她的臉上現出一陣紅暈;于是她從他外yisong兜裏掏出了一條絲製小手帕擦了擦臉,以求保持鎮靜。

  “這是什麼香味?”她沒話找話地問道,因爲他的目光使她以往的熱情消失了。

  “我記得是紫羅蘭香。”

  “紫羅蘭是天芥花和玫瑰混合在一起的!”她微笑著說,無意識地翻看了一下手帕。

  這是一條精致的絲手帕,四面綴著花邊,中間是人名第一個字母;他是帶給露茜的,卻忘了塞到yi兜緊下面。

  “對羅,是紫羅蘭!”他叫了一聲,便機靈地把手帕拿了過來,急忙收起,“馬泰烏什不聽吩咐,不細心,老讓洗yi房把亂七八糟的小東西混在一起,老給我弄上香味。”他隨便說著,可是感覺到了安卡不相信他這不能自圓其說的解釋。

  他又坐了一會兒,甚至打算痛快誠懇地再談一談,可是他卻不斷碰上這位姑娘不予信任的眼光,只好起身走了。

  安卡象往常一樣送他到了露臺;馬泰烏什已經提燈在那兒等候。

  “馬泰烏什,別給先生手絹灑那麼多香shui。”她低聲說。

  “不是我灑的,我這兒什麼香shui也沒有。”他用困倦的聲音回答。

  看著卡羅爾的滿臉窘態,安卡顫抖了一下。

  “你明天跟我們一塊兒去作禮拜嗎?”

  “要是能去,早晨就送信兒來。”

  于是他們分手了。

  安卡慢慢走回房間,吩咐把燈熄掉,關照了一下明天的事,和父qin道了再見,回到自己房間後,便停立在窗前,久久地凝望著黑糊糊象深淵一樣的天空,回想著剛才的事。

  “反正跟我沒關系。”她自忖道。

  然而,這不是實情的流露。這跟她的關系比她料想的要大,只不過她不願意多去思考這些令人痛苦、有損尊嚴的見聞,這些在她眼前出現的粗野的行爲。

  “他要去尋歡作樂,我決不從中阻攔。”當晚不眠之夜後,翌日清晨她暗下決心;爲了維護尊嚴,她不容許自己抱怨或者痛苦。

  她把一切都藏在心裏。

  吃早飯時她象往常一樣心平氣和。女仆報告說來了一大群工人,一定要見她。

  安卡出屋門到了露臺上,不知道他們要幹什麼。

  隨後,她把阿達姆先生也請了出來。

  露臺上有幾個男人和女人,穿得整整齊齊,表情非常嚴肅。

  索哈現在已經是博羅維耶茨基的車夫,他見安卡一露面,立即走到她跟前,吻她的手,照祖傳習慣,鞠了一大躬,然後後退一兩步,哼了兩聲,用外套袖子擦了擦鼻子,瞥了一眼站在身邊的老婆,便大聲說:

  “我們幾個鄉qin說好了,一塊兒到這兒來給我們qin愛的東家太太道謝。這個孩子,本來要死了,在小jie這兒又活得歡了;還有這個寡婦,她男人米哈爾是房架子給砸死的,還有米哈爾留下的這幾個小崽兒,要感謝小jie辦的積德事。”他一口氣說了出來,同時瞧了他老婆和夥伴一眼。他們都連連點頭,咂嘴,好象在跟他一起說話似的。

  他喘了一口氣,又說了下去。

  “我們都是窮人,小jie雖然跟我們一不沾qin,二不帶故,可是待我們象qin娘一樣qin。鄉qin們說得好,小jie辦了這麼多積德事,要來打心眼裏道謝。我們沒什麼東西送,就來了,沒有東西……可是……禮物……傻東西,快qinqinjie的手,摟摟小jietui呀!”他的話沒說完就嚷起來了。

  在這段勁頭十足的開場白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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