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福地四上一小節]
廠房裏屹立著兩行鐵柱,把它上面的一層高高地托起。在柱子的另一邊是洗滌車間,擺著一些長方形箱子,其中有的裝滿了開,由于裏面放了蘇打而發著泡沫,有的還裝著洗滌機、幹燥器和肥皂。布料要從這些箱子裏通過,由于打麻器不斷把
噴灑在大廳裏,在洗滌機上便形成了一團稠密的霧,因而廠房裏的燈光也象有一面鏡子在反照著它。
接收器叮叮當當地響著,伸出它的兩只交叉在一起的手,把洗淨的布料交給工人。工人再用棍子把這些布料大幅大幅地折疊起來,分別放在那些時時刻刻都在來回走著的小車上。
“博羅維耶茨基先生!”老板對著一個在汽霧中閃現的影子叫道,可這不是博羅維耶茨基。
他站了起來,拖著他那雙害了關節炎的病腳在廠房裏一瘸一拐地走著。他感到能沐浴在這灼熱的空氣中很是高興,他的整個病已經沈溺在這充滿了汽霧、刺鼻的顔料味和
的大廳裏了。這些
有的是從洗滌器和桶中噴潑出來的,有的是從小車子上滲流下來的,有的是人們的腳踩在地上濺起來的,有的是那些沾在天花板的
滴並成一道
流後滴下來的。
離心機近乎呻吟的聲響遍了整個大廳,象針刺一樣鑽進了監視著工作進程、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機器上的工人們的筋骨裏,猛烈地碰撞著接近器上象旗幟一般飄蕩著的彩
布料。
博羅維耶茨基現在在隔壁的一間廠房裏。這裏有一些矮小的老式的英機器,用來印染供男裝用的黑
粗布。
白晝之光通過千百個窗子照了進來,給這間廠房裏的黑汽霧和工人們身上塗上了一層淺綠
。工人們挽著兩只手,象石柱子那樣站著,一動也不動,注視著機器。千百米粗布在這裏通過時,可以十分均勻地被染上從機器裏噴射出來的、泡沫狀的黑顔料。
牆壁在不停地抖動,工廠以其全副精力投入了工作。
靠牆安裝的一臺升降機使大廳和它上面的四層樓發生直接的聯系。機器低沈的轟隆聲在大廳裏不斷回響。升降機不是將一批小車、貨物和人運上另一層樓,就是把另一批人和貨在大廳裏卸下。
白晝已經開始。渾濁的日光透過被蒙上一層汽霧的十分肮髒的窗玻璃射進來,將機器和人們的相貌照得更清楚了。大廳裏,在淡綠的晝光的照耀下,可以看到一條條長長的紅
汽霧來回飄遊,它們仿佛在汽燈的光暈上撒上了一層塵土。人和機器都好象
于尚未清醒的狀態,好象一些被運動中産生的可怕的強力所控製的幻影,好象一束束的破爛和一堆堆的灰土被攪在一起後,扔進了不斷翻騰和咆哮著的旋渦裏。
老板海爾曼·布霍爾茨在細心地視察染房,走得很慢。
他走過樣品展覽室後,坐升降機上了樓,然後又踩著階梯從樓上下來。他走過長長的走廊,一面檢查機器,察看貨物,時而向人們投去不高興的眼,時而說幾句簡短的話,他的話象閃電一樣很快就傳遍了全廠。他喜歡坐在一堆堆布上,有時坐在門檻上休息,有時他甚至突然不見了,過一會又出現在工廠的另一方,人們看見他站在一些車廂之間的煤棧的前面。這些車廂一排排立在一個正方形大廣場的一邊,廣場周圍用柵欄圍了起來。
廠裏所有的地方他都看過了。他在走過這些地方時,面總是那麼
沈,沈默不語,就象秋夜一樣。他只要在哪裏出現,在哪裏經過,哪裏的人們就不說話了,他們的頭就低下來了,他們的眼睛也閉起來了,甚至他們的形影也消失不見了,仿佛都要避開從他的眼裏噴射出來的火焰。
他和在車間裏忙個不停的博羅維耶茨基會過幾次面。
他們相見時,總是互相表示友好的。
海爾曼·布霍爾茨喜愛博羅維耶茨基經營的這個印染廠,特別是博羅維耶茨基每年付給他整整一萬盧布,因此對他一貫十分敬重。
“他是我的這個車間裏一臺最好的機器。”他望著博羅維耶茨基,心裏想道。
布霍爾茨自己已經不管什麼事了,他讓女婿管理工廠,自己則習慣地每天早晨和工人們一起來到這裏。
他喜歡在這兒吃早飯,然後一直要坐到中午。午飯後,不是進城,就是去辦公室、堆棧和棉花倉庫裏走走。
他不能遠離這個強大的工廠王,這是他通過自己一輩子勞動和他的智慧與力量所創建的。他必須關心踩在他腳下的一切,關心這些震動著的、破爛的牆壁,只有當他
在原料、顔料、漂白劑和烈日曬熱了的油脂的氣味包圍中,走過那延伸于全廠的傳動帶時,他才感到舒服。
他現在坐在印染房裏,用他那雙昏花的眼睛望著由于窗子很大而顯得明亮的廠房,望著轉動中的印染機,望著這些活象一座座鐵塔的機器,它們雖在十分緊張地工作,卻保持無聲無息。
每個印染機旁都單獨有一臺蒸汽機,它的輪盤在轉動中呼啦啦地響著,就象一塊磨光了的銀盾牌,在它以瘋狂的快速不停地轉動時,它的形貌是捉摸不定的,人們只看見圍繞著它的軸旁有一個銀的光圈在旋轉,同時噴射出閃灼發亮的煙火。
機器每時每刻都在迅速地運轉。那永不終斷的長長的布料被卷在一些銅柱子上,在這裏給它們壓上各花紋之後,再往上去就看不見了,它們進入了上一層樓的幹燥室內。
從機器後面把貨物擡來交付印染的人們個個都好象沒精打采。可是工長們都站在機器的前面,他們時時都要躬下身子,留心地看著那些大銅柱子,從大桶裏掏出顔料給它們塗上,不消一會,他們就可以對這飛跑著的成千上萬米的布看得出神。
博羅維耶茨基來到了印染房,爲了檢查新裝備的一些機器的運行情況,他把這些機器印製出來的樣品和由舊機器印染的布料作了比較,提出了建議。有時經過他的同意,一些正在活動的機器巨人也停了下來,他仔細對它們進行視察後,便繼續往下走去,因爲這工廠有力的節奏,這千百臺機器,這成千上萬以最大的注意力、幾乎是信教的虔誠態度注視著機器運轉的人們,這堆積如山的貨物,在吸引著他。這些貨物有的擺在地上,有的放在車子裏,有的被人們搬來搬去——從洗滌機搬到印染機上,從印染機搬到幹燥器裏,從幹燥器搬到砑光車間,然後還得去十幾個其他的地方,一直到它們變成成品。
博羅維耶茨基間常也在自己的辦公室裏,他的辦公室在“廚房”附近,他在這裏設計新的花,參看那擺在桌上的許多樣品,這些樣品被沾貼在一些大的紀念冊中,是從
外寄來的。休息時,他考慮、設想他計劃和朋友們聯合開辦的工廠的草圖;可是他的思想不能集中,因爲他離不開周圍的環境,工廠的轟隆聲在他的辦公室裏響著,工廠的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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