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奧德利夫人的秘密第三章上一小節]動人的話:“你應該寬恕我,因爲你知道爲什麼我會這樣。你知道我生平的秘密。”
羅伯特在大廳裏遇到了邁克爾爵士。他沒有費什麼功夫爲從男爵將要聽到的可怕的自白作好准備。他只是把爵士拉進了爐火照亮的書齋,然後第一次那麼平靜地向他說道:
“奧德利夫人要向你作一番忏悔,先生--據我所知,這將是一個最最殘酷的突然襲擊,一個最最辛酸的悲哀。然而,你應該聽一聽,這對于你當前的榮譽和將來的安甯,都是十分必要的。說也遺憾,她曾十分卑鄙地欺騙了你;說不定她對自己的邪惡行徑自有其辯護的理由,但這只有由你來聽她口講出來才是。但願上帝能替你緩和這個打擊,”年輕漢子突然情不自禁地嗚咽道,“我卻無可奈何!”
邁克爾爵士舉起手來,仿佛他要吩咐侄兒住口似的;但這傲慢的手軟弱地放了下來,無力地下垂在身旁了。他站在爐火照亮的房間裏,身僵直,一動也不動。
“露西!”他大聲叫道,其聲音之痛苦,仿佛一拳打在那些聽到的人們的震驚的神經上,就象一頭受傷野獸的哀號一樣,使聽到的人們爲之痛苦萬分。--“露西!你告訴我這人是個瘋子吧!我的心肝,你就這樣告訴我吧,不然的話,我會宰了他!”
當他轉過臉來面對羅伯特時,他的聲音裏有一種突如其來的憤怒,仿佛他仗著他高舉的手臂的力量,居然真的能把那控訴他妻子的人打倒在地似的。
但爵士夫人在爵士的腳邊跪下了;她置身于從男爵及其侄兒之間,後者以手掩臉,站著倚在安樂椅的靠背上。
“他已經把真相告訴你了,”爵士夫人說道,“他並不是發瘋發狂!我請你來,是爲了我要向你把一切隱瞞起來的事情和盤托出。我應該爲你感到難過,如果我辦得到的話;因爲你一向待我很好,萬分的好;遠遠超過我應得的愛護;然而,我辦不到,辦不到--我能感覺到的,僅僅是我自己的苦惱。我好久以前跟你說過:我是自私自利的;我現在仍舊是自私自利的--我在苦惱的境裏比以往更加自私自利了。幸福而富裕的人會同情別人。我嘲笑別人的痛苦;跟我自己的痛苦比起來,他們的痛苦似乎小得多哩。”
爵士夫人最初跪下時,邁克爾爵士曾試圖扶她起來,勸她別下跪;但她開始說話時,他就在靠近她下跪的一把椅子上落座了,他探出腦袋靜聽那些可怕的話的每一個聲音,仿佛他整個兒身心都化成聽覺了。
“我必須把我一生的經曆都告訴你;我的目的是要告訴你:爲什麼我竟變成了一個悲慘的薄命人,最好的指望,也不過是容許我逃之夭夭,藏身于世界上某一個淒涼孤寂的角落裏。我必須把我一生的經曆都告訴你,”爵士夫人重複說道,“不過你也無需擔心我會沒完沒了地講下去。這段往事,對我自己說來,向來不是我但願記住的什麼愉快的事情。我記得我是一個很小很小的孩子時,我問了一個問題,一個我自然而然會問的問題,但願上帝保佑我吧!我問的是:我的母在哪兒?我朦朦胧胧記得一張臉,跟我自己現在的臉相象的一張臉,在我比嬰兒稍爲長大一點兒的時候打量過我;然而我突然瞧不見這臉了,而且從此永遠看不到這臉了。他們告訴我,我的母
出門去了。我心裏不快樂,因爲負責照料我的女人是個壞脾氣的女人,我們居住的地方是個寂寞的地方,是漢普郡海灘上的一個小鄉村,離樸次茅斯大約七英裏光景。我的父
在海軍服役,只是偶然來看看我;幾乎把我完全丟給那女人去照料了,又不按規矩經常付錢給她;我父
的彙款遲遲未到時,她就拿我出氣泄憤。所以你由此看得出來:我從幼年時候起,就早已明白窮苦是怎麼一回事了。
“也許,我之所以時常提出同樣的問題,問起我的母在哪兒,主要是由于我對淒涼的生活不滿,其次才是出于奇怪的感情沖動。我得到的總是同樣的答複--她出門去了。當我問起她到什麼地方去了時,總是告訴我說:那可是個秘密。當我逐漸長大,能夠懂得‘死亡’這個詞兒的意義時,我問:我的母
是否去世了?這就告訴我道:‘不,她沒有去世;她病了,她出門就醫去了。’我問起她病了多久了,這就告訴我道:她病了好幾年了,自從我還是個嬰兒的時候起,她就病倒了。
“最後,秘密終于落石出了。有一天,我又拿那個老問題去麻煩我的保姆,其時我父
彙來的款于所欠尾數極大,保姆的脾氣受到了異乎尋常的刺激。她大發雷霆,她告訴我,我的母
是個瘋子,住在四十英裏外的瘋人院裏。她剛說完這話就懊悔了,她趕緊告訴我,這不是真話,叫我千萬別相信這話,叫我千萬別提到她講起過這件事。我後來發現,我父
曾要她十分莊嚴地許下諾言:永遠不把我母
的命運的秘密告訴我。
“我恐懼地沈思著我母發瘋的問題。它日日夜夜萦繞在我的思想裏。我老是給自己描摹出這瘋女人的圖畫:穿著折磨她四肢的醜陋袍子,在獨身牢房似的小房間裏往來蹀躞。我誇大了她的
境的可怕之
。我根本不知道瘋狂有各種不同的程度;經常在我腦子裏出沒的形象,是一個心神錯亂的、凶猛狂暴的人,如果我進入她夠得著的範圍,她就會撲到我身上,把我殺死。這種想法在我心裏日長夜大,我終于弄得經常做惡夢,我在惡夢裏感覺到我母
冰冷的手扼住我的喉嚨,耳朵裏還聽到她瘋話連篇,于是我在痛苦的恐怖中大叫大喊,在深更半夜裏驚醒過來了。
“我十歲的時候,我父來付清了他欠保姆的債,把我送進學校去讀書。由于他無力償還這筆債,他把我留在漢普郡的日子比他原來打算的時間要長得多。所以我在那兒再一次感受到了窮苦的辛酸,而且由于我的父
沒有錢,我就險些兒在粗俗的鄉村孩子中間長大成爲一個愚蠢無知的姑娘。”
爵士夫人停頓了一會兒,但只是爲了吸一口氣,因爲她一直講得很快,仿佛急于要把這可憎可恨的故事講完,了卻這一段心事似的。她仍舊跪著,但邁克爾爵士也沒有囑咐她站起來。
他一言不發、一動也不動地坐著。他正靜聽著的究竟是什麼經曆?是誰的經曆,又將落得一個怎樣的結局?這不可能是他妻子的經曆;他曾聽她簡單地講起她的青春時期,他相信她的話就象相信上帝的福音一樣。她曾經講給他聽一段十分簡短的、幼年喪母的經曆,一段隱遁在英寄宿學院裏度過的、修道院式的、漫長而安靜的、毫無
彩的青春期的經曆。
“我的父終于來了,我把我所發現的秘密告訴了他。我說到我母
時,他十分激動。他並不是世界上通常所說的一個好人,但我後來知道他曾經十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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