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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奧德利夫人的秘密》第五章

瑪麗·伊麗莎白·布雷登作品

  爵士夫人睡熟了。她酣睡了漫長的整個兒冬夜。囚犯們時常這樣的酣睡了他們在人世間的最後一夜;牢頭禁卒在灰蒙蒙的早晨來叫他們時,竟發現他們正安靜地沈沈入睡哩。

  牌已經打過,輸掉了。我並不認爲爵士夫人丟掉了一張好牌,或是錯過了她本來有可能要的花招;不過她的對手太強了,她抵擋不住,他就贏了。

  她第二次結婚後不久,有一天在報上看到了喬治·托爾博伊斯從澳大利亞金礦區回來的消息;從那一天起,她的心裏就一直是不平靜的,而現在她可比先前平靜得多。她現在不妨休息了,因爲現在他們知道了她的罪大惡極的劣迹。再也不會有什麼新的發現了。她已經把一個幾乎無法忍受的秘密的可怕重擔,從肩膀上甩掉了,她那自私自利的、官感方面的天xing,重新主宰著她。她睡熟了,安靜地窩在她的鴨絨褥子裏,蓋在柔軟的重重疊疊的綢被頭下面,籠罩在翠綠絲絨帳幄的朦胧yin影裏。她曾囑咐她的侍女也睡在這個房間裏的一張低矮臥榻上,她也囑咐過,房內要有一盞燈通宵長明。

  我想,這倒不是由于她害怕夜深人靜時有什麼鬼影幢幢來訪。她自私自利得過于徹底了,對于不能傷害她的東西,她都不大在意;她從來沒聽見過一個鬼魂能幹出什麼實實在在、明白可見的、傷害人的勾當來。她曾經害怕羅伯特·奧德利,但她不再怕他了。他已經幹出了最厲害的一手;她明白:她不想給他所尊敬的姓氏帶來永恒的恥辱,他就不能再幹下去了。

  “我猜想,他們會把我打發到府邸外的一個地方去的吧,”爵士夫人心中想道,“這就是他們能爲我安排的最糟糕的結局了。”

  她把自己看作是一種類似政治犯的人,生活上可以得到良好的照顧。是必須在舒舒服服的囚禁之地裏供養起來的第二個“鐵面人”①。她沈湎于一種木知木dang的、滿不在乎的情緒裏。她在最近幾天的日子裏度過了上百個人生,她的受苦遭難的能量都已經耗盡了;至少暫時是如此。

  ①鐵面人,路易十四統治法guo時的一個政治犯,關于他的傳說很多。大仲馬的長篇小說《布洛熱洛納子爵》中寫到過“鐵面人”,此書在一八五八年已有英譯本。想必《奧德利夫人的秘密》的作者當時讀過這部小說。

  第二天早晨她喝了一杯濃濃的綠茶,吃了幾片精致的烤面包,津津有味,神se安詳,被判chu死刑的人們吃最後一餐時往往是這種神情,獄卒們倒從旁看守著他們可別從陶器上咬下幾片,或吞下個茶匙,或做出其他暴力行爲,借此逃避絞刑吏這一關。她吃了早餐,洗了晨浴,從她奢華的化妝室裏走出來了,頭發芳香馥郁,晨妝漫不經意而又極爲高雅。她環顧房間裏所有豪華的家具,以臨去之前的留戀思慕之情凝望著它們;在她的心靈裏卻沒有一點兒關于她丈夫的溫柔回憶,而促成房間裏如此陳設的,正是她的丈夫;滿不在乎地散怖在房間裏的大量奢侈品,每一件珍貴的玩意兒都把他默默無言的愛情的證據放在她面前了。爵士夫人正在考慮的是:這些家具值多少錢,很可能這奢華的套間不久就不歸她所有了,多麼痛苦。

  她在離開房間之前,在可以轉動的穿yi鏡裏看看她自己。長長一夜的休息,給她帶回來了臉sejiao紅,藍眼睛的自然光采。昨天可怕地燃燒著的不自然的目光已經消失了,爵士夫人打量著鏡子裏的靓影時勝利地微笑了。她的敵人可用燒紅的烙鐵給她打上烙印,把作惡多端的美豔燒掉的這種日子是過去了。不論他們怎麼對待她,她想,他們必須把她的美麗留給她自己。即使落到最糟糕的chu境,他們也無力剝奪她的美麗。

  三月天明晃晃的放晴了,確實有一片毫無生氣的陽光。爵士夫人在身上裹了條長方形印度披巾,一條花了邁克爾爵士一百塊金幣的披巾。我想她心裏有個打算,裹上這條華貴的披巾很好,如果突然逼她走,她至少可以隨身帶去一件家當。須知她冒了多大的險啊,爲了漂亮的房子和華貴的家具,爲了馬匹和馬車,爲了珠寶和花邊;所以,她在絕望的時刻,如果牢牢揪住華麗俗氣的東西不肯放手,那也就用不到奇怪了。如果她是猶大的話,她就會揪住那三十塊銀元不放①,直到她恥辱一生的最後時刻。

  ①猶大是耶稣基督的門徒,傳說他以三十塊銀元出賣了耶稣。

  羅伯特·奧德利先生在書齋裏吃早餐。他獨自對著一杯茶坐了好久,抽著海泡石煙鬥,郁郁地思考著擺在他面前的任務。

  “我要求助于這位莫斯格雷夫醫生的經驗,”他心中想道:“醫生和律師,是在這個散文式的十九世紀裏聽人忏悔的長老。他一定能幫助我的。”

  從倫敦開出的第一班快車十點半到達奧德利車站;十點五十五分,嚴肅的仆人理查茲進來通報:阿爾溫·莫斯格雷夫醫生到了。

  從薩維爾街來的醫生是個高個兒,大約五十歲光景。他又瘦又黃,突出的下巴,淡灰se的眼睛,仿佛從前是藍藍的,但隨著時間的推移而逐漸淡化,變成現在這種非彩se了。盡管阿爾溫·莫斯格雷夫醫生運用葯物科學頗有神效,卻沒有足夠的本領使自己的骨頭上長出肉來,使自己的臉上發出光澤來。他生著一副奇怪地毫無表情的、然而又奇怪地聚精會神的容貌。他的臉,是那樣一種人的臉:他生平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靜聽別人說話中度過的,他在自己的事業的開端,便同他自己的個xing和自己的熱情分手了。

  醫生向羅伯特·奧德利鞠躬,在主人所示意的對面座位上坐下,把自己聚精會神的臉向年輕大律師探過來。羅伯特看到醫生的目光一會兒便喪失了平靜注視的神se,變成了認真探索的模樣。

  “他正在懷疑,我是不是病人,”奧德利先生心中想道。“他正在我臉上尋找瘋狂的症候哩。”

  莫斯格雷夫醫生說話了,仿佛答複奧德利心中所想的問題似的。

  “你要我診斷的--大概不是你自己的健康問題吧?”他詢問道。

  “啊,不是的!”

  莫斯格雷夫醫生看看他的懷表,一只價值五十元金幣的、本森廠製造的精密計時表,他隨隨便便地放在背心口袋裏,漫不經心,仿佛它是個土豆似的。

  “我無需提醒你,我的時間是寶貴的,”醫生說道,“你的電報上告訴我,要我來診治的--據我的理解--是一種危急的病症;否則我也不會今天早晨就趕到這兒來了。”

  羅伯特·奧德利坐在那兒郁郁不樂地瞧著爐火,不知道怎樣開始談話才好,竟需要醫生在會見時提醒他了。

  “莫斯格雷夫醫生,你真是認真負責,”他竭力抖擻精神,說道,“承蒙應邀光臨,我十分感謝;我要向你求教的問題,對我說來是十分痛苦的,實非言語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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