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續人類理解論第1章 觀念通論以及觀念底起源上一小節]定能有清楚明白的觀念,可是他如果不曾在那方面運用過自己底思想,並且不曾·專·心·地考察過它們,則他對于自己底心理活動,以及心理活動所附帶的一切景況,都不能得到清晰明白的觀念。這個亦正如同一個人不曾留心觀察過鍾表(或風景畫),不曾注意過它底各部分,因而不能觀念到它底各部分和各種運動似的。那張畫或那個表,亦許是他日日要遇到的,但是他如果不運用思想,來考察它們底各個部分,則他對于它們所由以成立的各部分,只不過能得到一個糊塗的觀念。
8 反省觀念底出現是較後的,因爲它們需要人底注意——因此,我們就看到,兒童們可以很晚才能對于自己底心理作用,發生了觀念,何以有些人終身對于那些作用的大部分,不能有了很清晰、很完全的觀念。因爲那些作用雖不斷地在那裏經過,可是人底理解如果不能反觀自照,反省它自己底作用,使它們成了自己思維底對象,則各種作用只不過如浮遊的現象似的,並不能在心上留下清晰、明白、而經久的觀念。兒童們在初入世之時,就被一個嶄新的世界所圍繞,各種事物不斷地引動他們底感官,誘使他們注意各種新鮮事物,而且歡喜各種事物底花樣變化。因此,兒童初生之年注意往往都消耗在觀察外面的事物上。成人對兒童的職責亦正是要使他們熟悉外界所有的事物。因此,他們在生長中精力就全注于外物的感覺,而且在成年以前,很少能仔細反省心中的作用,有的人們根本就難說有過這種反省。
9 心靈在開始知覺時,就開始有了觀念——人們如果要問,一個人·在·何·時才開始有了觀念,那正無異于問說,他何時才開始能知覺。因爲所謂具有觀念亦正無異于說是能知覺。
有的人們以爲心靈是永遠在思想的,它只要存在,則它會不斷地在內面真正知覺到各種觀念;他們並且以爲現實的思想同心靈之不可分離,正同現實的廣袤同物之不可分離一樣。
這話如果是對的,則我們要問一個人的觀念底開始;亦正如問他的心靈底開始一樣。因爲,照這樣解釋,則心靈與觀念,物與廣袤,是在同時開始存在的。
10 心靈並不永遠在思想,因爲這一點缺乏證據——不過要問心靈同身中生命底發端(基形或原始組織),可以假設爲是同時,還是一先一後,則我可以讓精通這個問題的人來解答好了。我自認我底心靈是遲鈍的,它並看不到它自己永遠思維自己底觀念,而且我想,心靈之不必永遠思想,正如身
之不必永遠動作似的;因爲我想,心靈之知覺觀念,正同身
之發爲運動似的;知覺並不是心靈底一種本質,乃是它底一種作用。因此,我們雖可以假定,思維是心靈所特有的一種作用,可是我們並不必假定,它是永遠思維,永遠動作的。這種永久思維的能力,或者是全能的造物者底特權,因爲他是“既不打盹不睡覺的”;不過任何有限的存在者,都不能有這種能力,至少人底心靈是不能有此能力的。我們據經驗確乎知道,我們有時是思維的,因此,我們就得到一個無誤的結論說:我們心中實在有一種能思維的力量;不過要問那個實
是否永遠思想,則我們除了聽憑經驗根據而外,概不能有所解答。因爲要說,現實的思想是心靈底本質所在,而且同心靈不可分離,則我們只是把成問題的事情認爲是很確定的,並不曾以理
來證明我們底問題。任何非自明的命題都是應當拿理
來證明的;但是要問,“心靈是恒常思想的”這個命題,是不是一個自明的命題,是不是人們在一聽以後就非同意不可,那我只有求訴于全人類了。我們所懷疑的,乃是說昨天晚上我究曾通夜思想與否,那麼,我們所問的,乃是一種未知的事實,因此,我們如果把所爭論的事情作爲假設的論證,來證明這個問題,則我們就犯了竊取論點之過。這個正如同我們只是假設了一切鍾擺在搖動時是思想的,就以爲自己充分證明我底表昨夜是思想的一樣。不過人如果不願自欺,則他應該把自己底假設建立在事實上,並且以明顯的經驗,來證明它,不應當先擬就了假設,再來擅擬事實;不應當因爲自己假設如此,就以爲事實是如此的。因爲這種證明方法,只不過是說,我雖然不曾知覺到自己昨夜永遠思想,可是我仍然是永遠思想的,因爲他人假定我是永遠思想的。
不過愛護自己意見的人們,不止把成問題的事情認作事實,而且往往會援引來錯誤的事實。人們在此,一定會根據我底意見推論說,我們在睡中如果不曾意識到某種事物,那種事物就是不存在的麼?不過我並不曾主張說:因爲人在睡中感覺不到心靈,所以他就沒有心靈。我只是說,他無論在睡時或在醒時,如果覺察不到心靈,他就不能思想。我只是說,我們在思想時,是必須意識到心靈的,並不是說心靈是依附于意識的。我們如果在思想時,能不意識到心靈,那就是了,否則思想是離不了心靈的,而且終久亦是不會離開的。
11 心靈是不能恒常意識到自己的——我自然承認,人在醒時的心靈是不能不思想的,因爲所謂醒亦就是指能思想而言。至于無夢的睡眠是否是身心合一的整個人底一種狀況,則頗值得醒者底研究;不過我們很難想象,一件東西能思想,同時又意識不到那回事。睡者底靈魂如果只能思想,卻不能意識到自己思想,則我可以問,它在那樣思想時,是否有任何快樂或痛苦,是否能感到幸福或患苦?我相信,那人一定不是這樣的,正如他所臥的那個或那塊地似的。因爲要說一個人有幸福、有患苦,同時又感覺不到它們,那在我認爲是完全不自符而且不可能的。在身
睡了以後,靈魂如果能單獨有思想、享受、顧慮、利益或快樂,而且這些感情又是那人完全意識不到的、分享不到的,則我們可以說,睡時的蘇格拉底便不是醒時的蘇格拉底。他因此就成了兩重的:一重是他睡了以後的靈魂,一重是醒時由身
和靈魂所合成的蘇格拉底其人。因爲醒著的蘇格拉底並不知道、並不關心他在睡時靈魂單獨所享的快樂或患苦,正如他不曾關心自己所不知道的一個印度人底幸福或患苦似的,因爲他根本就不知道那一回事。我們如果完全意識不到自己底行動和感覺,尤其是意識不到各種快樂和痛苦,以及由此所發生的顧慮,則我們真難確定人格同一
是由何成立的。
12 如果睡者只思想而卻不知道自己思想,則人在睡時和醒時,便成了兩個人——這些人們說,“在酣睡中,靈魂是思想的。”它既然能思想、能知覺,則它一定亦能有那些快樂底或痛苦底知覺,一如其有其他知覺一樣;而且它一定能意識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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